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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鹿饭制作品集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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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lentine's Day】经年 by 依寂

经年

#01

天气预报说，本周城市会下雪。

吴世勋不信。

且不说这座城市有多少年没有下过雪，单论这十二月还零上五六度的气温，也绝不是下雪的好时机。

“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吧，况且我今天也不在室外活动，”吴世勋一身秋装站在玄关换鞋，对上母亲不甚苟同的眼神，“真的，妈我不冷。”

“我是怕冷不死你，”母亲抱着被吴世勋婉拒的羽绒服有些气鼓鼓地呛道，“真的不穿上吗？下午要降温的。”

“不了，穿了以后我手脚都施展不开，捆得难受，”吴世勋系好鞋带，直起身，“我晚上回来，有什么要我从外面带的吗？”

“没了，赶紧滚，”母亲不耐烦地挥挥手，“长大以后一点都不像小时候听话，老是讲不听，晚上回来冻感冒了再和你算账。”

吴世勋撒娇似的冲母亲笑了笑，扭身出门，没走两步又回来把母亲手上的羽绒服接过。

“诶我想了想，妈你说得有道理，虽然我现在不冷，但讲不定晚上就降温了，我还是把羽绒服放车上，冷了好穿。”

说完，还讨好似的地往母亲面前凑了凑，笑得见牙不见眼。

“行了吧，就你嘴甜，”母亲一巴掌拍在吴世勋后脑勺，嘴角忍不住上扬，“赶紧走，再慢要赶不上同学聚会了。”

到达聚会地点的时候，人还没来齐。

包厢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吴世勋推门进去，一眼没望见熟悉的人，便先打了招呼，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没玩一会儿手机，班长就端着茶水走到了吴世勋身边。

“怎么不过去聊？”

吴世勋接过茶杯道了声谢，“不知道说些什么，念书的时候就不大熟，现在硬挤过去有点尴尬。”

班长笑笑，看了看身后热火朝天的一桌人，索性坐了下来。

“他们还在说你高冷，不敢过来和你说话呢。”

吴世勋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咳了半天才顺过气，“高冷？这是哪里来的误解，我一个社交恐惧症患者，只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并没有故作清高的意思啊。”

“那你要现在过去和他们说句话吗？”

“……那还是算了吧。”

班长露出“你看”的表情，“吴世勋你就是懒得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花时间，狗屁社恐，我才不相信。”

吴世勋稀奇地看着爆粗的班长，“班长你温文尔雅的淑女人设要崩了，你不考虑挽回一下吗？”

“不挽回了，正正经经当了这么多年班长，早就想释放一下天性了，”班长呷了口茶，表情生动起来，“刚刚在那边说话，绷着架子差点没憋死我，你不过去是对的，那桌子人满嘴跑火车，一点都不接地气，大学才刚毕业就开始比房比车比男友。神经病，我联系同学聚会又不是为了让他们互相攀比，那么喜欢攀比的话，去比比首富，先挣他一个亿啊。”

“……噗。”吴世勋消化了一下，忍俊不禁，“林洵，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班长。”

“早就是啦，可惜你不知道，”林洵吐完槽呷了口茶，眯起眼睛笑起来，“不过其实也还好啦，起码来了以后，看到你还是老样子，我的心愿也完成了一半。”

“一半？”吴世勋挑眉。

“嗯，一半。”林洵点点头，认真起来，“毕业以后，每年的同学聚会都让我感觉大家在变，说不清变的具体是什么，但到底和以前不一样，很多人明明看起来亲近，却好像又很疏远。有时候想想真的挺感慨的，从前都是知根知底的同学，这才分别几年，就生疏至此了。”

“所以我就想，如果还有那么几个人，能和从前一样，不虚伪不恭维，心平气和地和别人相处，就真的特别好了。”

“我是之一？”

“嗯，二分之一，”林洵放下茶杯，“另一个应该也快到了，他刚刚和我发消息说他到了楼下……哦，来了。”

林洵起身招呼道，“鹿晗，这边。”

吴世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瞬间僵在原地。

#02

会和鹿晗在同学聚会上碰面，不在吴世勋的预料范围内。

毕竟他和鹿晗断了联系很久，上一次听说鹿晗的事，还是一年前鹿晗出国读研。

那个时候，友人拍着吴世勋的背，唾沫横飞地夸奖鹿晗厉害，说他GPA高的吓人，语言成绩超群，光志愿者经历就能打印三张纸。彼时吴世勋笑着点头说是吗那真的很厉害，却引来友人的疑问“诶他之前没跟你说吗”。

那个瞬间，吴世勋无处遁形。

他们的确很久没联系了。准确的说，高中毕业之后，吴世勋就再没联系过鹿晗。

在旁人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吴世勋和鹿晗是毕业班里公认的好朋友，除了上课的时间，私下里他们几乎形影不离。那时班主任时常调侃他们俩，说他们俩要不是姓氏不一样，倒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然而这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却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分道扬镳了。

毕业前夕的操场，吴世勋和鹿晗打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架。他们谁都没留情面，吴世勋的脸上挂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彩。

“这是你自己选的，你不要后悔。”

鹿晗走的时候对着躺在地上喘气的吴世勋说道。

然后他一走五年半，就真的没有回过头。

他没再联系过吴世勋，也缺席了所有会和吴世勋碰面的场合。偶尔，吴世勋会在其他人的朋友圈里刷到他们和鹿晗的合照，但也仅限于此，五年前鹿晗就警告过他不要后悔，时隔那么久，现在后悔也晚了。

而至于五年前那场架的起因，吴世勋觉得也没有必要再深究下去。说到底，也就是“害怕失去，所以索性不想得到”的中二病想法。这么些年了，也该翻篇了。

只是回忆往昔，吴世勋依然固执地觉得，这其实不算是他们最坏的结局。

友达以上，恋爱未满。

有些时光搁浅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03

和鹿晗在同学聚会上碰面已经让吴世勋很尴尬，而更尴尬的是，散场后他们还要再见。

——当天散场，吴世勋开车送鹿晗回家，鹿晗下车时错拿了吴世勋放在后座的羽绒服，虽然同款同色，但毕竟大了一号，鹿晗没办法将就着穿出门。

“绿城B座，五点三刻。”

鹿晗和吴世勋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吴世勋如约停在了B座门前，却等到六点都没见鹿晗下来。

忍不住再三确认了短信，几次都想回拨过去，但都思及鹿晗可能还在工作，于是作罢。

城市冬夜的冷，在太阳下山后肆意起来。吴世勋坐在驾驶座上搓了搓手，打开了发动机——等的这一会儿，车厢里已经凉了下来，等下鹿晗要是从办公室进到车里，过大的温差可能会让他感冒。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伴随着一声饱含歉意的寒暄，副驾驶的门从外面被拉开。

鹿晗只穿了件飞行员夹克，提了个纸袋就坐了进来。

“临下班的时候，被boss拉住问了会儿话，没耽误你太久吧？”鹿晗吸着鼻子有些抱歉地问道。

“没，我也刚到，”吴世勋迟疑地看了看袋子，“你不是带了我的羽绒服吗？怎么不穿羽绒服出来？”

“外面在飘雪，走这一截，我怕弄湿了，”鹿晗笑笑，“喏，反正衣服在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缺损，没的话，我就先走了。”

“别急，”吴世勋接过袋子往后座一扔，“下雪天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你家不是住在设计院那边？我们不顺路。”

“不在设计院了，毕业之后搬到了岭南花园，就在你家前面一点，正好顺路，”吴世勋拉下安全带，又看了看鹿晗，“系安全带。”

鹿晗听着吴世勋干巴巴的语气，有点想笑，又碍于密闭空间笑起来可能会尴尬，便只能作罢。

路上的气氛倒还好，谁都没提从前，只是彼此问了问近况，又说了几句客气话。

鹿晗知道了吴世勋现在研二在读，下半年在律所实习，律所就在绿城后面的银象写字楼。

吴世勋也知道了鹿晗刚刚毕业回国，上个月刚刚就职做了设计师，公司在绿城楼上。

吴世勋靠边停下车子，开了门锁，“到了，积雪天地滑，路上小心。”

鹿晗瞧了瞧吴世勋，思索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小区正门旁的空地，“劳驾你把车子往上开一点，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吴世勋看了鹿晗一眼，没瞧出什么端倪，依言把车开了上去。

车子停稳，鹿晗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你确认一下，你现在是在银象工作，住在岭南小区，周一到周五坐班，周六周日休息，对吗？”

“哈？”吴世勋一头雾水地望向鹿晗，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是怎么回事。

“这样说可能有点冒昧，但我没有挖掘你的隐私的意思，”鹿晗解释道，“是这样，我刚工作不久，家里还没来得及买代步车，绿城到我家没有直达公交，这两个月我一直是打车上下班，但市区打车不是很方便你也知道。所以我是想说，如果你恰好能顺路捎我一截的话……”鹿晗仔细观察着吴世勋的表情，“当然，也不是无偿，如果你愿意，我打算按照打车的价格来偿付油费。你看？”

吴世勋听着鹿晗给出的提议，一时间有些懵。倒不是鹿晗提出的要求多么无礼，而是，鹿晗不该是提这个要求的人。

五年前的那场争执，鹿晗被自己气到红了眼眶，最后走得义无返顾。音讯全无的五年后，鹿晗凭什么会再次出现，并且愿意和自己这个讨人嫌的家伙每天打两次照面。

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吴世勋感到心虚。尽管这问题的症结所在并不是自己——决定是鹿晗自己做的，没有人逼他做选择，甚至自己当下不管回答什么，导致什么后果，责任一方都不会在自己，但是吴世勋就是感到心虚。他没法坦然地面对鹿晗，没法坦然面对一个曾被自己无故伤害过的人，也没法坦然面对因为这伤害而确以存在的五年空洞苍白的时光。

导致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我……”吴世勋觉得嗓子发干，“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合适……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鹿晗闻言怔忪，借着路灯，他看见吴世勋紧握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

车厢里陷入沉默。半晌，鹿晗才缓缓开口。

“从来都没有我不想见到你，是你觉得我们不必再见，我才没有再出现，”

“但是五年了，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曾经，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愿，你也不必再自责，就当做当初什么都没有发生，让它过去吧，”

“让它过去吧，世勋。”

#04

被亏欠者愿意既往不咎，往往会让事情往更好的方向进展。然而纵使被亏欠者再大度，有良知的亏欠者也终究还是内疚。

有些事不是经年之后一句轻描淡写的“翻篇”就可以随意抹去的，就像有些人不是经年之后再见面就可以毫无感觉了的。

吴世勋盘腿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和鹿晗每天的会面都让他觉得既期待也煎熬，期待于短暂的上下班路途可以与他共度，煎熬于每每面对鹿晗亲近的眼神，又忍不住觉得歉疚。

林洵的愿望没有落空，鹿晗长成了她期望的样子——一如往常的温和知礼，也一如往常的……让人动心。

吴世勋对于自己的动心很鄙夷，不光是鄙夷自己脑中无谓的肖想，更鄙夷当初弃之如敝履的自己如今却又想要回头追寻。

平等人格间总是要带着几分尊重才能好好交往，自己无视他人感受的同时，却希望别人能够顺遂自己的心意，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自己当年毫不顾及鹿晗的感受，执意与之断交，断交之后数年也未曾主动联系，如今却因为鹿晗肯与自己亲近就又期待能和他有所进展，那么鹿晗之于自己，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看待，对于鹿晗而言，就是极大的不尊重。

吴世勋疲惫地揉了揉眼角，低下头去。

怪只怪当年自己做得太不留情面，以至于当下鹿晗给自己留足了情面，自己却不敢坦然去接。

善恶终有报。

五年前自己的行为未必算是恶，但那份受伤无措的心情，五年后的自己终于能够体会。

#05

年关将近，律所里的工作氛围在懈怠和忙碌之间来回游移。

一面期待着放假，一面又不得不完成堆积如山的工作，吴世勋虽然作为实习生并不需要太劳心费力，但前辈加班的时候，也断没有实习生准时下班的道理。

百无聊赖的装订好案卷，再把手头的案子又看了几遍，时间指向了六点半。尽管已经提前知会鹿晗今天自己加班恐怕不能按时去接，但心里到底有些惦念，想着这个点那人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下班吧世勋，还有点收尾工作明天再做，上完明天上午的班，下午就可以不用来了。”

前辈从办公室里探出脑袋招呼了一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明天我不来所里，所以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了。”

吴世勋起身道了谢，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和前辈道别，拿起羽绒服往外走去。

前台已经下班，只有几台射灯打在律所的Logo上，吴世勋绕过拐弯处的室内观景喷泉，往门口走。

“世勋。”

吴世勋见鬼一样回了头，看见鹿晗从待客沙发里站了起来。

“你怎么……”吴世勋抬手看了眼表，“都这个点了……”

“我今年最后一天上班，下班没什么事就索性过来等你了，前台说你们还有一会儿，就让我在沙发这里等。”

吴世勋顺着鹿晗的视线，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一次性杯子，杯子里的水已经不冒热气了。

“怎么不让前台进去说一声，”吴世勋收回视线，“这样我也好早点出来。”

“能出来你早就出来了，加班还不是因为必须得完成工作，”鹿晗拎起放在沙发上的羽绒服，“要是因为我来就耽误你工作，就实在是本末倒置了，而且，其实我也没等多久。”

吴世勋没有揭穿鹿晗的谎言，直等到鹿晗走近，才推开律所前台的大门。

等电梯的时候，吴世勋偷偷看了看鹿晗，鹿晗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黑，想起鹿晗之前说有个case赶得急，熬了几个大夜，吴世勋就有些心疼。

“你刚刚说你明天还有早上的班要上？”

“嗯，有个案子还有点文书工作要做，不过也耽误不了很久，也就是明天过来签个到，没一会儿就能下班。”吴世勋摁住电梯的按钮，示意鹿晗先进。

“那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吧。”等吴世勋也进了电梯，鹿晗说道。

“嗯？”对于鹿晗突然的邀约，吴世勋有些意外，“为什么？”

“因为我明天肯定起不来，今天正好碰面，就干脆今天请掉吧。”说话间，鹿晗还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

“不是……”话说到一半，吴世勋意识到自己刨根问底得有些没道理，但话已经说一半，鹿晗也扭过头来看他，便只好把没说完的后半截底气不足的问出来，“……我是说，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扑哧——”鹿晗看着吴世勋的反应笑出声，还没来及擦去的眼泪就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请你吃饭还要问为什么，怎么，怕我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吗？”

“不是……”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肯收我的‘打车费’，还倒贴钱给我带早饭，你这么做亏本买卖，作为提议者的我良心真的很痛啊，而且马上过年，年前作为答谢，我请你吃顿饭不算过分吧。”

吴世勋摸摸鼻梁，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唔。”

电梯到达负一楼，鹿晗率先踏出电梯。

“你现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忌口吧？”见吴世勋摇摇头，鹿晗提议，“火锅怎么样？”

吴世勋摁亮汽车，替鹿晗拉开了副驾驶，“去哪家？”

“以前上学常去的那家？”鹿晗想了想，“四川火锅就他家做的最地道，不过后来我去外地上学了，很久没吃他们家，不知道是不是还开着。”

“嗯，还开着，中途换了装潢，但味道没变。”

鹿晗一脚踏进车里，闻言一顿，饶有兴味地抬头看着吴世勋，“你常去？”

吴世勋拉开车门的手紧了紧。

“……还行，”吴世勋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来老板娘又改良了一些菜品，我觉得味道不错，你可以试试。”

迎上鹿晗探究的眼神，吴世勋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快坐进去吧，车库冷，小心感冒。”

#06

一中后街的四川火锅店，开了很多年。

开店的老板娘是地地道道的四川姑娘，因着嫁到了本市，便就地开起了火锅店。老板娘性格豪爽，常常照顾一中的学生，折扣开得低，菜品也给得足，再加上味道正宗，生意格外火爆。

鹿晗和吴世勋学生时期就是那里的常客，一个学期，少说也要去个四五次。每次吃完都大汗淋漓，嘴唇发麻，但鹿晗就是吃不腻这味道，吴世勋也自然乐得作陪。

他们在这家火锅店里庆祝过学业进步，收获过生日祝福，发泄过委屈不满，也经历过面面相觑。

最后一次吃火锅的时候，吴世勋对鹿晗说。

“鹿晗，我觉得我们这样好像有些不对，我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别的好朋友似乎不是我们这样的，我们……我们好像有点过界了。”

火锅店里的嘈杂盖过了吴世勋的尾音，除了桌子对面的人，没有人注意到少年低垂下去的眼睛和后脑勺蓬松翘起的头发。

鹿晗停下筷子。

“我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但我觉得我对你好像和对别人不大一样……虽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确实应该对你好的，但是这好的程度好像有点过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说……”

“世勋。”

鹿晗打断吴世勋有些无措的解释，挥了挥火锅上方蒸腾的热气好让吴世勋看到自己，“高考之前，精神压力大在所难免，你是尖子生，所以更有负担，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不要过度地想东想西，跟自己钻牛角尖，这对你的备考状态没有好处。有什么事，高考之后再说，嗯？”

那是唯一一次，一向善于倾听的鹿晗还没有听完吴世勋的困惑，就草草了解了话题。他反问吴世勋的语气里没有张皇，眼神也还是柔和，仿佛他已经知道吴世勋要问的是什么，也已经准备好在未来的时日里给予回答。

那时的少年，未必是成竹在胸的，却大抵相信对方也有着与自己同样的感受而心满意足。

但是，同样的感受并不意味着同样的选择。

鹿晗的期待，最终还是在吴世勋毕业前夕的拒绝里被打破了。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这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少年无法理解吴世勋的沉默。

“所以你不喜欢我，是我想多了？吴世勋你他妈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说你对我没感觉，你只是把我当朋友，所有这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鹿晗愤怒地质问着，他不受控制地向着昔日的同窗挚友挥动了拳头。拳头撞击在吴世勋下颌骨上很闷沉，同样的闷沉也撞击在了鹿晗的心头。

“好好，都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吴世勋，这是你自己选的，你不要后悔。”

鹿晗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操场离开，走向校门的路途从未有过的遥远，他像是要摆脱什么，步履飞快，只是大约夏风卷起的尘沙太迷眼，他红了眼眶，而在抬起的手背后，他流了泪。

自此往后，一别五年。

#07

从火锅店散了之后，吴世勋没有刻意联系过鹿晗。

两人的联系局限于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关系倒也没因此生疏。

鹿晗的朋友圈很简单，除了和朋友一起约饭，就是一个人溜弯，看书，打游戏。大约是因为之前在国外念书，夏天之前，鹿晗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也就是最近，更新的速度才稍微频繁了一些。

“我待会儿要炸圆子，客厅的窗户都得开着透气，你去房间待着，免得一会儿鬼哭狼嚎叫唤冷。”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冲躺在沙发上的吴世勋说道。

“啊，知道了，”吴世勋挣扎着爬起来，“你等会儿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等你来帮忙，我们一家人大年三十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赶紧滚回房间，别耽误我做事。”

母亲不耐烦地撂下一句话，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回了厨房。

吴世勋顶着鸡窝头撇撇嘴，“啧，真是霜打了的小白菜，爹不疼妈不爱哟。”

厨房里立刻传来一声锅铲敲击铁锅的巨响。

吴世勋吐吐舌头缩着脑袋赶紧回房，还没走到一半就被母亲叫住。

“你等会儿别急着走，我问你，鹿晗请你吃了饭，你回请了没有？”

“啊？”吴世勋举着手机，一脸懵逼的回头。

瞧见吴世勋的反应，吴母的表情彻底“恨铁不成钢”起来。

“诶你这个小孩子，人家鹿晗回国你不给人家接风，人家请你吃饭，你也不回礼，妈妈从小教你的那些礼节，你都记到狗肚子里去啦？”

“他回来的时候没和我说啊……”吴世勋挠着头发有些犹豫的回答，“而且他请我吃饭也是因为我之前每天接送他上下班……”

“要不怎么说你现在还是个单身狗呢，”吴母冷哼一声，“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没有借口也要制造借口。你倒好，一堆正当理由摆在面前，还推三阻四，这个不行那个不要，我看你就可劲儿宅吧，宅到最后看还有没有人要跟你玩儿。”

母亲突如其来的连珠炮让吴世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妈你……”

“你喜欢人家那么多年，现在就只会躲在家里给人家点点赞，吴世勋你看看你那点出息。”

吴母语带嫌弃的话语像一颗氢弹，在吴世勋的脑海里炸出了一朵蘑菇云。

“不、不不不不是，妈你怎么……你……不是……我……”

吴世勋脑子里一团乱麻，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他有些慌张，不知道是该先问母亲何时知道了自己的性向，还是应该先问母亲何时知道了自己喜欢鹿晗。

“哎呦喂，看把你给吓的嘿，”母亲本来还在不满，可瞧见吴世勋一脸惊呆了的样子，又不由得被逗笑。吴母伸手在吴世勋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你都那么明显了，妈妈还能不知道吗？”

“不是，妈，你怎么……”

“你大一出去和同学喝酒，喝多了人家把你送回来，你抱着马桶一边吐一边管我要鹿晗，

浑身酒气，说什么操场那天说的话不是真心话，又说其实很想给他打电话，再说什么其实鹿晗说得对，你就是喜欢他，可你胆小不敢承认。”

“……”吴世勋后脊背僵直，有些无法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我当时听得一惊，原本想第二天问你，结果你直接喝断片，第二天连谁送你回来的都不知道。可是你不说我又不是不会看，你返校，我替你收拾房间，书柜下面压了这么大一个盒子，里面摆的全是鹿晗给你的东西，每一样你都保存的好好的，连这么小的书签，” 吴母伸出手比划着，“这么小，你都要把它塑封起来，我当时就想，这得多珍惜才能这样啊。”

“所以说，你作什么作，”吴母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气，“喜欢人家又要把人家气走，你是不是有毛病？结果现在人家回来了，也不生你的气了，你又不把握机会，缩进龟壳里就是半天不吭声，诶你这小孩子怎么回事，是你谈恋爱还是我谈恋爱，怎么要你谈个恋爱跟要你命似的？”

“不是，妈，”吴世勋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喜欢男的，你没什么要说的吗？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不妥或者其他什么……诶妈，你干嘛打我？”

吴母收回手，气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所以说吴世勋你这人真的欠收拾，人家对你好一点你还要问为什么。鹿晗对你好，你要把人家气走；我对你好，你又来问我有没有别的想法。怎么，非要我现在让你跪下，打你一顿，送你去医院电击一下，你就好受了是伐？”

“我没有啊……”

“算算算，我和你讲不清道理了，鹿晗摊上你是鹿晗倒霉，你和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了，我还有家务要做。”吴母摆摆手，回身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看着吴世勋，表情严肃。

“但是我警告你吴世勋，和男生谈恋爱也是谈恋爱，你要谈就好好谈，要追就好好追，不要给我搞花头。你已经对不起人家一次了，不要再对不起人家第二次。”

“人心冷了，暖起来是很慢的，上一次用了五年，这一次，就不知道是几年了。”

#08

吴世勋到底还是没在年假结束前再约鹿晗出来。一来是因为吴世勋自己要去走亲访友，二来是因为鹿晗年初二就去了厦门，一直待到年初七才回来。

吴世勋是年初七上的班，自然也就没能去给鹿晗接机。

只是到家之后，吴世勋收到了鹿晗发的一条消息，大意就是本来年后到货的代步车还在缺货，之后一段时间可能还要搭吴世勋的顺风车。

吴世勋简短地回了一个好，又想起母亲的嘱咐，犹犹豫豫的补了一句“好好休息”。

收了手机，吴世勋去了厨房，母亲和父亲晚上去姨妈家串门，只留了些饺子给吴世勋当晚饭，吴世勋懒得下，便把饺子速冻起来，从橱柜里摸出两包方便面，准备随便对付过去。

刚拆了其中一包，手机就响了起来，吴世勋拿过手机，看是林洵就直接放到了流理台上，摁了免提。

“喂，班长？”

“吴世勋你下班了没有啊？”林洵也没寒暄，电话通了以后直奔主题，“我这边出了点事，你在不在律所？我需要你帮忙。”

“我已经下班了诶，”吴世勋闻言站直了身子，拿过手机，关了免提放到耳边，“班长你怎么了？”

林洵的背景音听起来非常安静，不仅安静，隐约还能听见回声，“我们公司有一份签好的合同明天下午之前要送到你们律所，但是我明早出差，只有现在有空，合同是隔壁法务部的boss给我的，给我的时候已经五点了，公司也没有其他人，boss给我我又不能不接，结果我到你们律所，发现你们律所好像已经没有人了。”

林洵描述了一下事情的原委，说完她顿住，“情况就是这样，我本来是想说如果你在律所，正好可以帮我开个门，但现在你下班了的话……”

“没关系，我可以过去，”吴世勋出了厨房，抓起放在餐桌上的车钥匙，“班长你先别急，我过去还需要一会儿，你现在是在我们律所的门口吗？”

“嗯，我在二十二层。”

“那行，你稍微等一下。要是电梯间冷，你就在楼下便利店等我，我大概一刻钟后到。”

“嗯，”林洵轻声道了声谢，“麻烦你了。”

陪林洵放完材料出来，林洵坚持要请吴世勋吃饭作为答谢，吴世勋拗不过她，便挑了律所楼下的一家价位适中的西式简餐。

毕竟职场上的新人，谁的工资都拿的不容易。

走去餐厅的路上，林洵和吴世勋闲聊起过年的见闻，其实每家每户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在读书的问问学业，要奔三的催催婚事，像吴世勋和林洵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倒反而乐得清闲。

“只是今年红包包的有点肉疼，我三分之一的年终奖都进了小朋友的口袋里，”林洵不无心疼的掰着手指算到，“而且因为我已经工作，自然没得红包好拿，只出不进，我看着银行卡余额一点点扣下去，真的难受到想哭。”

“明年一定不在家过年了，随便去哪里，反正年夜饭的桌子上，谁也别想看到我了。”

“你不吃年夜饭，旅行回来，红包还是要补，这样算算其实你亏大了，”吴世勋闻言笑道，“要我说，你还是抓紧找个喜欢的人领回家实际，起码家人见面要给他包红包，回头你搜刮来，估计也能回点本。”

“说得轻松，你不也还是条单身狗，”林洵撇撇嘴，又叹了口气，“工作的事姑且还能努努力，这种事，我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会的，来得晚不代表来得坏，”吴世勋宽慰道，“晚到的那个如果真的是真爱，那么晚到个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呢。提前交卷的，不一定考满分啊。”

“又煲鸡汤，”林洵笑着拿手肘推了一下吴世勋，“不过说来，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原以为按你的条件，找女朋友应该分分钟，你这张小说男主的脸，居然没有给你带来哪怕一点点桃花？”

“带来了啊，”吴世勋毫不谦虚的耸耸肩，“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诶？”林洵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度，“谁？我认识吗？”

“可惜人家不喜欢我。”吴世勋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

“怎么会？”林洵果然被转移了重点，“没道理啊，眼光居然这么高？”

“也不是，说来话长，简单点概括就是，以前他喜欢我的时候，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林洵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是那种对不起他的事——你就理解成我们之间有了矛盾，后来他走了，我们很多年没有联系，现在他又回来，说原谅我了，可以和我做朋友。大概就是这么个事。”

林洵皱着脸，表情纠结地想了一会，“可是这个故事里，我没有读出她不喜欢你的意思啊。”

“都要回来做朋友了，还谈什么喜欢。”

“吴世勋，你是一个法科生，分析问题能不能不要这么浮于表面？”林洵无语的抬头，“她说做朋友，就真的是做朋友啊。而且这个‘做朋友’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还是她亲口对你说的？你好好想想，她都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如果真的反感你，干嘛这时候又出现和你和解，她是受虐狂吗，非要给自己添堵？她肯回头就说明她至少是不讨厌你的，喜不喜欢两说，但肯定在乎。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会在不在乎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林洵一副“你真是让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扶了扶额。

“刚刚给我煲鸡汤的时候，你一派看透生命真谛的人生导师模样，搞了半天也只是个关心则乱的小年轻。你说你条件又不差，你们之前有过一段，现在你还喜欢她，她也不讨厌你，你趁热打铁赶紧追啊。时不待我，这种良缘错过了，再等就是一万年啊。”

被林洵这么一通教育，吴世勋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梁，刚想说点什么，就听林洵继续吐槽道。

“这个世界我是不能懂了，你说吾等凡人谈恋爱不容易也就算了，长得帅的人谈个恋爱怎么也那么难。你啃啃哧哧瞎猜测，不肯主动也就算了，鹿晗平时那么直接干脆的一个人，结果碰上喜欢的人也还是没辙。”

“鹿晗？”听到名字的瞬间，吴世勋一愣。

“是啊，年前鹿晗买了新车，请我们吃了一次饭——唔，你没去，鹿晗说你加班——吃饭过程中，大家拷问鹿晗有没有情况，鹿晗就说有，但还在等时机，”林洵啧了啧嘴，“等什么时机啊，都为人家推了北京的工作offer回来，还等时机。”

“鹿晗为了对方推了offer？”吴世勋有些艰难的反问道。

“对啊，上半年的时候，鹿晗的参赛作品被一家北京的工作室相中，人家联系了鹿晗，问他愿不愿意毕业了去他们工作室。这个工作室虽然不大，但前景不错，接的case逼格也高，照理说，鹿晗没道理不去，可他想也没想就推了，我们当时都觉得鹿晗浪费了机会。结果年前吃饭才知道，鹿晗当时不留北京，就是想着回来找‘那一位’，如果留北京，他和‘那一位’就彻底没希望了，”

“可是，早就想好了要回来，为了回来也拒了工作，但真回来半年了吧，鹿晗又一点进展都没有。” 林洵一脸无法理解，“除了上下班搭搭人家的顺风车，连单独吃饭都只有一次。哎，只有一次，连我和你这种普通朋友都能吃好几次了，他们居然只有一次，”林洵看向吴世勋，“而且你知道鹿晗朋友圈的事情吗？”

尚处于怔忪状态下的吴世勋被林洵这么一问，有些没跟上节奏，“什么事情？”

“喏，就是这个，”林洵掏出手机，翻开微信界面，点进了鹿晗的朋友圈，“你看，是空白的对吧，但其实并不是。鹿晗有发过朋友圈，但我们所有人都看不到，因为鹿晗的所有朋友圈发的都是分组可见，分组里只有那一位。”

林洵收起手机，“刚发现的时候，我们很愤慨，觉得鹿晗不把我们当朋友，后来鹿晗解释说，是因为他不喜欢社交网络，所以回国之前连朋友圈的功能都没开，可是那一位似乎蛮喜欢玩朋友圈，所以为了在那一位面前刷存在感，鹿晗开始频繁的更新。但他到底还是不喜欢在社交网络上晒生活，所以思来想去，才搞了这么一出分组可见。”

“挺折腾的吧，”林洵把手插进口袋，哈了口白气，“不过，要是折腾能折腾出个好结果，那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吧。”

#09

逃避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

吴世勋深知这个道理。

——一味的拖延等待试探，只会让事情变得棘手，而棘手的结果就是，原本可以HE的结局，在时间的流逝中，变成了躲在黑暗里的未知。

吴世勋不希望自己再重蹈覆辙，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主动不逃避。

五点三刻，鹿晗平时的下班时间，吴世勋打开发动机，遥遥地看见熟悉的人影从大楼里走出。

就在今天吧，把一切都说清楚。

“你买车了。”

吴世勋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刚在卡座里落座的鹿晗被问得一愣，半晌才回过味来，终于理解为什么吴世勋今天会请客。

“一般谈事情不都是放到饭后吗？你现在说，还打不打算让我吃个好饭了。”

鹿晗无奈地笑起来，他揉了揉眉骨，眼睫在灯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不然我们饭后谈？”吴世勋有些迟疑。

“就现在吧，饭后谈，我怕你吃不好饭，总归有一个人吃不好饭的话，那我希望还是我来当这个倒霉蛋吧，”鹿晗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茶水，低声道了声谢，“所以说，你是和他们谁碰上了，沈嘉联还是林洵？”

“林洵。”

“啊，这样，”鹿晗点点头，“那按照林洵的性子，你大概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差不多。”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鹿晗破罐子破摔似的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林洵说的都是事实，我没什么要辩解的。”

“时隔五年还是贼心不死，有所图谋，买了车也还是打算死皮赖脸地每天搭你的顺风车来套近乎……反正我的态度是这样了。剩下那部分事，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吴世勋被鹿晗直白的态度弄的一愣，本来打算循序渐进的对话突然失去了方向。

“你怎么……”吴世勋突然觉得当下的局面有些好笑，“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反正该知道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鹿晗耸耸肩，“再粉饰事实，卖苦陈情你大概也不吃那一套，那不如我们节约一点时间。”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吴世勋彻底笑了起来，“鹿晗，你这是在耍无赖。”

鹿晗摊手笑笑，“随便你怎么看。”

“不如我们换个方案，”吴世勋也笑，“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

“Deal。”

“林洵说你推了北京的工作offer，是因为我吗？”吴世勋望着鹿晗的眼睛问道。

“一半一半，你是一部分原因，但也不是全部。我有自己的考量，包括家庭、薪金、职业规划等等，”鹿晗稍稍坐正，“我打算回来工作，是计划借此机会同你和好，如果顺利，我之后也会一直留着这边，如果不能，我就拿攒下来的工作经验再去投简历，然后离开这里。所以，我回来确实是因为你，但也不算是孤注一掷的选择，你不必有太大压力。”

吴世勋点头表示理解，“那搭顺风车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临时起意，”鹿晗反应过来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吴世勋，你在想什么？你真以为我能像小说里的霸总一样神通广大到调查出你的所有信息吗？我只是在听你说你搬家了以后，才觉得顺风车可以拉近我们俩的关系。我还没有恐怖到玩弄你于鼓掌之间好吗？当然，我也必须承认，就算没有顺风车，我也会想出其他办法接近你。”

“还有朋友圈，”吴世勋掩饰般地呷了口茶，“……确实是只有我一个人可见吗？”

听到这里，鹿晗真的忍不住了，他一边笑一边掏出了手机，“那不然我给你看看？”

吴世勋最终还是没去接。

他推开鹿晗的手，佯装镇定地喝了两口茶，等场面静了静，才抿起唇角，开口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了看鹿晗的眼睛，又垂下头去。

“当年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吴世勋其实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时隔多年再去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多余，但他觉得，如果他还希望能和鹿晗有个未来，过去的一切遮掩猜疑，都应当开诚布公地谈明白。

鹿晗闻言果然顿了一下。

“介意过，”思索了片刻，鹿晗开口。

“我那时再稳重，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很多事情并不能想得很通透。我当时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最后的结局却不是在一起。我想了很久，也难过了很久，我甚至独自苛责过你太自私太狠心，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想起你。但到底年少时的动心最难忘，我慢慢开始尝试站在你的角度想问题，然后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的较真其实没有意义，”

“错的不是你，错的只是那时的我们都还太年轻。我太年轻，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选择，不肯包容你的难处；你太年轻，所以你在全新的情感里孤立无援，不知所措。你和我一样，都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人。说到底，当初的事，与其说是你亏欠我，倒不如说你也是一个受害者，没有人做错，只是我们都还太年轻，”

“这么多年没联系，我其实想了很多，也考虑了很多，可想到后来我觉得，有些事不是光靠想就能有结果的，所以研究生毕业之后，我决定先回来。如果这里有什么能留住我，我就留下，如果没有，我再走。但是，世勋，漂泊在外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但凡有一点希望，我还是想要留下来。”

这么说着，鹿晗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看着吴世勋的眼睛，微微扬起了嘴角。

“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那么，你的回答呢？”

#10

城市在立春之后又下了一场雪。

吴世勋避开头顶飘落的雪花，推门进了银象楼下新开的星巴克。午休时间，排队的人总是很多，吴世勋低头给鹿晗回微信。

内容无非是中午吃了什么，现在在做什么，咖啡要喝什么，下午要干什么。情侣间的闲聊大抵如此。

等到队伍排到吴世勋的时候，他头也不抬的继续回消息。

“一杯热美式，外带……”

“先生，那位先生已经帮您点过单了。热美式，大杯，外带。请您去右手边取餐。”

店员笑着打断了吴世勋的话语，伸手指向了取餐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