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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没有一个人就该为另一个人承受些什么，很多时候并不是值不值得，而是你愿不愿意。

 

              宿舍里住的人挺多，虽然鹿晗之前为了配合吴世勋的喜好，特意选择了这间独立出来被放在阁楼层的小房间，平日里其他成员的动静几乎都被隔绝了，可他却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觉得屋子安静得可怕。

             浴室里的水流声愈发显得突兀，倾盆而下就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持续得越久，思绪就越乱。

             鹿晗感觉自己就像是期望孩子长大却又怕孩子脱离自己掌控范围的矛盾的老妈子，而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吴世勋的依赖却也变相成了鹿晗的习惯，这样一来，吴世勋显然就成为了鹿晗不知道该如何放手的那一个。

             以吴世勋现在的年纪，哪怕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就算理所当然的把对象领到鹿晗面前，以鹿晗的立场，也完全不能对此做出太多干涉，毕竟哪怕看起来鹿晗现在充当的角色完全可以媲美“监护人”，可这份关联却又不曾被法律认可，充其量说，他也不过是吴世勋成长路上一个很照顾他的哥哥罢了，真要较真起来，却也只能是无亲无故。

 

            无力的躺倒在床上，如果说刚才看到消息的第一瞬间鹿晗气的是看似明了实则最终被蒙在鼓里的却是自己，而现在稍微能进行一些思考后，鹿晗才觉得有些生自己的气。他的确能让吴世勋的生活变得大不相同，可这却不能代表他能参与吴世勋的每一个决定，甚至喧宾夺主的替他做决定。

             因为吴世勋一直是被他照顾的那一方，鹿晗潜意识里也只是把吴世勋当作一个小孩子对待，实则就快要成年的吴世勋，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已经不再算一个孩子了，公司里的练习生，比他小的也很多，只不过鹿晗就愿意那样全心全意的照看着他。

             鹿晗读书那会儿，像吴世勋这般大的时候，哪怕迫于父母和老师的压力不敢明目张胆的谈恋爱，可私下那些不清不楚的情绪却也曾有过，然而现在却把高要求施加给吴世勋的话，未免过于强人所难了。

              

              浴室里的水声逐渐停了，鹿晗又看了一眼吴世勋搭在椅背上的衣服，这才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竟然有些不确定该怎么去面对此刻的吴世勋，后来干脆转过身背对着浴室的门，这还是鹿晗第一次在吴世勋面前怯弱，而不是吴世勋主动躲着他。

             把洗好的衣服挂在了房间外的阳台上，吴世勋顺带将鹿晗的浴巾给取下来回到房间后放在了鹿晗的床上。这会儿鹿晗心里有些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强硬的让嘴角稍微上扬，看起来更像是苦笑，甚至目光都没有停留在吴世勋身上，僵持了十几秒，便拿上浴巾进浴室锁上了门。

 

            洗发露掉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鹿晗这才回过神来弯下腰将瓶身给摆正，看着地板上的黏腻，些微皱了皱眉。坏情绪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像能穿透身体的每一部分，他有些疑惑了，搞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吴世勋这种看起来不再需要他的行为让他觉得有些挫败，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哪怕在经历了那件事后，吴世勋依然能装作若无其事，就像曾经每一次的缄口不言般瞒着他。

          手里拿着喷头，将洒在地上的黏稠冲洗掉，明明就跟往常一样，隔着一道门，吴世勋安分的待在房间内，或许是在戴着耳机听音乐，又或许是已经缩进被子里睡着了，除了水声，鹿晗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原本以为早就已经习惯了吴世勋的安静，在这一刻，鹿晗却又下意识的开始怪罪起那人的沉默来，毕竟在鹿晗看来，现在的他就像快要被吴世勋的沉默排挤出他千辛万苦替吴世勋建造出的并且引以为傲的小小世界。

         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原本除了洗澡压根儿就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的鹿晗，干脆又耐着性子用毛巾把浴室给擦了一遍，直到实在找不到理由再久留，这才顶着一头湿发进了房间。

         吴世勋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书包，正在从包里把中午那会儿鹿晗塞进他包里的粉丝送的零食给往外拿，全部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听见鹿晗从浴室里出来的动静，抬头想要朝那人笑笑，那人却又好像条件反射般的把头给转向了另一边，甚至到最后干脆直接用背部朝向吴世勋。吴世勋抿了抿唇，他不知道鹿晗怎么了，他只知道光是那一瞥，他便清楚的看见了鹿晗并不好看的脸色，并且是那种区别于生病的神情。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吵得吴世勋下意识的皱了眉。以鹿晗的性格，他从来不会在这么夜深还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哪怕曾经只有他们两人在，鹿晗也从没有这么随心所欲，更何况现在楼下还住着其他队员。如若放在平日里，鹿晗要么就用最小的风草草的吹上个一分钟，或者干脆用毛巾将头发擦到半干，直接睡下去，像今天这么无所顾忌，还真是头一回。

        像是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就能将心中的憋闷祛除干净，就能阻止外界的一切干扰不被听见一样，鹿晗机械的用手揉着自己的头发，更像是在掩饰自己始终无法平静的内心，以此来逃避两个小时前接收到的来自于吴世勋给自己带来的刺激。

    

       等到室内终于安静下来，吴世勋窝在被子里细若蚊声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鹿晗在室内走来走去，等到终于规整完毕，才见那人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坐上床后便伸手关掉了顶灯。

 

       “心情不好？”

 

       吴世勋把整张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或许是很少或者可以说是几乎从来没有经历过主动关心别人的行为，哪怕对方是鹿晗，依旧让吴世勋觉得有些难为情，甚至是紧张。

       等待对方回答的过程是难熬的，吴世勋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久到他都以为鹿晗不会再回答他，这才听见鹿晗翻身的声音，“没有，只是累了。”

        鹿晗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柔，就像是人快要睡着时发出来的那种声音，却又更像是变相的禁止令，竟让吴世勋无法再开口询问更多，只能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做着这些无用的举动，来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哪怕依旧觉得放心不下，却还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单纯如吴世勋，他定不会料到鹿晗的低气压跟自己有关，更不会料到他不过就跟柳芸熙待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被传开了，不知道他是低估了当今媒体的影响力还是以为他背着鹿晗按照别人规划的路线所进行的一些事情会在他意识到后才正式开始。到底是初生牛犊，以为将要面对的一切自己总能收场，而却疏忽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不合心意之事。

       手机之于吴世勋来说就是个摆设，再说他也没有心思去关注他和鹿晗之外的事情，当然，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的出现在别人的新闻里，而且是以一种模糊甚至暧昧的方式。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鹿晗的失落是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心，毕竟跟曾经的练习生生活比起来，哪怕每天都存在着竞争，但跟现在的生活相比，却又大不相同。每天接触着形形色色的人，也会遇到能耐着性子教你如何站住脚跟的人，偶尔能施舍给你个笑容，哪怕那笑容并不能让你好受多少。遇见更多的则是打着过来人的旗号，站在高处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大多是对你不屑一顾，更有甚者是张牙舞爪，就算受到再多的责难，你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你只是个刚踏进这个圈子里的新人而已。

         其实在这方面，吴世勋倒是活得更轻松，毕竟他不会在意别人对他的态度，他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嘴脸都见识过，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麻木更来得贴切。至少他不会让别人直接影响到他自己的生活，从而少了许多自扰。

         可鹿晗不同，哪怕鹿晗从来就不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可也能把周围的关系处理在一个平和的状态，就连吴世勋这样桀骜不驯的人，最终也能被鹿晗驯服，更何况其他本就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的人。就算再洒脱的人，也想要能把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只是哪怕往往事在人为，却又还是难敌过事与愿违。

         在这条路上，风险和荣誉并存，很多时候不是你付出了什么就能得到些什么，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教会你何为人生，而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积累着难言之隐，到头来，还是只能自己消化，只能自己治愈。

         吴世勋看着鹿晗的方向，哪怕因为没开灯，眼前一片黑暗，连轮廓都无法捕捉，他却还是静静的朝向鹿晗，眼神里是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心疼。

 

 

         第二天，鹿晗比吴世勋平日里的生物钟提早了一个小时就起了床，其实昨儿一夜，他都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堆积的事情混在了一起，生活上的，工作上的，曾经觉得没什么可以让自己变得犹豫，如今光是那网站上模棱两可的新闻竟也能让他乱了阵脚。

         鹿晗出门的时候吴世勋还没有起床，似乎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吴世勋探究的眼神，所以落荒而逃。天还没完全亮，一个人走在巷子里，连风吹过来的味道都是冷清的，却又让鹿晗觉得能稍微喘一口气。

        吴世勋起床的时候鹿晗留在床头的一杯牛奶已经变得很凉了，“经纪人找我有事，我先去公司了”，看完鹿晗半个小时前发到自己手机上的短信，吴世勋这才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浴室洗漱。先不说吴世勋对于人情世故的敏感程度到底有多少，光是对鹿晗的信任他也不会想到鹿晗现在一系列的行为都是因自己而起，况且，鹿晗在队内的受重视程度也是有目共睹，经纪人私下频繁找他也是理所应当。

 

        鹿晗仰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这会儿室内只有他一个人，大概今儿比他来得早的，就只有那些练习生了。待会儿三个小时后全队有一个杂志要拍摄，鹿晗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要自己更清醒一些，毕竟昨天几乎一夜没睡得安稳。

        干脆拿起堆放在角落粉丝们写的信件看起来，直到外面走廊上传来笑闹声，鹿晗才站起身来对着镜子弄着自己的头发。

        吴世勋还是最后一个进的休息室，哪怕都一起活动了好一段时间了，他却还是抵触着跟其他人多余的交流和触碰。条件反射的就要往鹿晗身边凑，鹿晗从镜子里打量着吴世勋的表情，那人就如往常一样，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却在对上鹿晗时，仓促的挤出一个笑容。鹿晗抿了抿唇，哪怕心里依旧不舒坦，却还是习惯性的伸出手捏了捏吴世勋的后脖子，“吃早饭了没？”

        等到那人点头后，才把位置让给了他，喊来刚进门的造型师来给吴世勋弄头发。

 

        或许是因为柳芸熙的知名度并不是特别高，昨晚那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并没有掀起轩然大波，况且男方的身份到现在依旧是个谜，所以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进入摄影棚之前，鹿晗站在棚外喝着刚送来的咖啡，两位管器具的工作人员站在角落处聊着昨夜的那条新闻，嘴里一口一个柳芸熙，却没有提起过那名男子，看样子是没认出那人就是吴世勋。

        鹿晗皱着眉，一口气将杯里的咖啡喝见了底。转身想要返回休息室，却看见总监一脸凝重的将经纪人带到一个好几米高的柜子后面。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从昨晚开始对周围的风吹草动就异常敏感的鹿晗，确认了没人看见他后，便跟了上去。

 

 

        “静观其变吧，如果实在闹得厉害，剔除他也不是不可以。”

 

         鹿晗就像失了神一样的机械的用筷子戳着眼前的一盘肉。满怀心事的拍完杂志后，连妆都懒得卸，就直接去了食堂，当然，身后还跟着个吴世勋。总监的话就像一记重锤打在了鹿晗的心上，他原本以为就凭那张模糊的照片，这件事情就会就此不了了之，可既然他都认得出吴世勋，当然也不能避免这种可能在别人身上发生。

        吴世勋默默的埋头吃着碗里的白米饭，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鹿晗，眼神里满满的无辜。或许正是那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将鹿晗从昨晚开始就隐忍着的情绪彻底点燃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厌烦吴世勋那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根基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打着走，你就忙着谈恋爱了？”

 

       鹿晗将筷子摔在桌上，脸上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漠然。他不知道吴世勋是真没有知觉还是装没有知觉，做事从来都没有顾及后果，只求自己舒坦，却又一次次把自己陷入绝境，真是幼稚到可笑。

       看着鹿晗的脸色，吴世勋原本还强装着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低着头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从鹿晗的话里，吴世勋终于才意识到柳芸熙已经开始行动了，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敢贸然的跟鹿晗说实话，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话比假话都还要卑劣。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场，却又在冥冥中划清了自己和鹿晗的界限，就像是一只初生却又依旧张牙舞爪的小狼崽，在向鹿晗挥着逐渐锋利的爪子索要自由。

      

       “就那么喜欢？”

 

       鹿晗突然就笑出了声，脸上再没有刚才的冷冽和怒意，而偏偏这样带着些自嘲又失望的神情让吴世勋更加难以接受。

       

       就好像一旦摒弃了那唯一的温暖，等你回眸时，却发现那里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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